对张氏问道:
“既然如此,这十六年来,你为甚么竟不早与我说呢?”
张氏哭道,“我等那贼人信我,哥儿已长在三四岁上,我再去寻夫人音信,只得一具棺椁。我那时要说,反教孙贼平白猜忌,又教哥儿怎生了得!”
孙祺饮泣道,“那你现在教我怎生了得!”
余盛两次听闻妻子已逝,万念也灰。偏偏当年首恶,孙虎孙豹,俱已亡故。时至如今,他怎么能与逝者和解,又怎么能与逝者相争?他眼瞧着案上刚受重责的稚子,终是哀哀叹道,“罢了,事已至此,你自去封你的四轴诰命,荫你的世代子孙,我却,不奉陪了。”说罢,拂袖要走。
“余相公……爹爹!”
余盛如今听他一唤,霎时间只如摧肺摧心,五内俱焚,到底驻足回身去看,却是孙祺强撑着滑跪在地上。孙祺涕泗满面,难得一字一句,还清晰可闻:
“事已至此,孩儿只能愿望父亲,断弦续娶,再全天伦。爹爹,我自下生以来,对前情旧事,一无所知。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,可是,可是,我的亲生母亲,我没有见过一面。我今日甘心承您笞楚,终究因为,也只是因为,我们之间血脉相连。”他直挺挺地跪着,说话之间,面上又有泪水滑过,最后,他轻轻地道:
“您还要我怎么办呢?这十数年来,我的养父,从未错待过我。”
余盛看他一眼,转身离去,再未回头。
其实,他自亡妻丧子以来,从来不曾想过,续弦再娶之事。
原上草,露初曦,旧栖新垅两依依。空床卧听南窗雨,谁复挑灯夜补衣?
安定十七年春,时隔一载,孙御史事成回京,入宫陛见。当今素喜他少年俊才,问过朝事,又叙寒温。正将告退时,孙祺忽然跪地道,“臣还有事面禀。”
这一看就是要事,原在殿内的礼部侍郎华驸马正要告退,却被当今拦下,只令宫奴退避。孙祺呈上密折,禀过事因,竟然事涉父母,怪不得他要上报避嫌。
当今面色难辨,只问,“孙家纠集水匪,戕害命官,私铸兵器,你知不知道,这是怎样的大罪?”
孙祺跪拜道,“臣知道。臣自知身在逆家,况且以子告父,更有不孝之罪。臣今负尽君恩,万千难恕,只求您念臣不知首尾,自禀事由,从宽赐
死,伏祈陛下,万岁垂怜。”
他字字恳切,闻者无不动容。华驸马因道,“难得他这样实诚,全须全尾地禀报上来,理当从轻。陛下,玉娘她最喜后生有为,倘或教她知道臣求情不力,恐怕小婿要流落街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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